15 January 2008

1,000 天

1,000 天,是多長的日子?嬰兒呱呱墜地,牙牙學語,跌碰學步,認字學習。1,000 天,是多長的日子?年輕人預科畢業,進入大學, 完成課程, 取得學位。1,000天,對不少人來說,是人生關鍵,是命運轉折。1,000 天, 對更多人來說,只是生命瞬間,是人生長河裏最普通不過想也想不來的日子。

1,000 天,對程翔和劉敏儀,卻是刻骨銘心的漫漫長路。由2005 年4 月22 日程翔被拘禁的那一天算起,到明天,2008 年1 月16 日,這位愛國者已經失去自由整整1,000 天了。

在四壁高牆蔽日遮天的牢獄裏,1,000 個日子是怎樣熬過來的呢?我們在自由的世界固然無法想像。在外頭的劉敏儀牽腸掛肚,呼號奔波,1,000 個錐心泣血的日與夜,不是當事人,也無法感受那切膚之痛。

不止一次,從哪裏傳來的消息,曾帶給我們熾熱的期望。去年七一,回歸10年, 中央送大禮, 程翔得自由,希望落空。十一國慶,說程翔將會獲釋,又一次失望。一年將盡,又有人說程翔有機會在新年前重獲自由,2008 到了,仍是杳無音信。

程翔與共和國同年,年紀不輕了,書生意志雖然堅強,遭逢橫逆,患有高血壓、脂肪肝和心律不整,時好時壞,身體狀况令人憂心。早前透過特首辦申請保外就醫,除了聽到「正默默地工作」的回應外,仍看不到有任何進展。

有「愛國人士」說,拯救程翔的策略錯了,又登報聲明又簽名運動,據說中央受軟不受硬,愈高調,愈適得其反。唉,天曉得怎樣揣摩黨和國家領導人的心意,人民的自由生死,全在軟和硬,喜和惡,愛和憎的一念之間,試問,這個國家還有什麼制度可言?法治可信?

營救程翔的行動,最近真的轉趨低調了,這可能真的是策略考慮。給領導人的信寫了,公開簽名呼籲也做了,感人至深的文章也登了,奔走求助也試了,辦法早已窮盡,還可以做什麼?高調也好,低調也罷,是保外就醫,還是仁慈特赦,什麼都好,只要能把程翔盡早放出來,又有什麼分別呢?

最近到廣東探望丈夫的劉敏儀說,程翔似乎參透了,對人生有了新的體會,日前照了腸鏡,身體也有好轉,而且精神不錯。這算是一點點喜訊吧。

程翔,這難熬的1,000 天,我們沒有把你忘記。

2008-01-15

12 January 2008

包裝老餅人大

港區人大選舉,落台高官、富豪二代、愛國左派,第一時間搶先報名。電話攻勢,應酬飯局,畀面派對,拉票忙得不亦樂乎,據說比直選企街洗樓嗌咪還要辛苦。一位曾經參選但今天仍猶豫未決的朋友說,最累人的是要搞數不清的飯局,拜託甲懇求乙,一場「選戰」,最大的收穫,是胖了幾個碼。折騰幾個月未必能夠選上,但接下來的減肥瘦身,變成了選舉後的指定動作。

人大究竟是如何選如何拉票,我們一般平民百姓,見不到摸不着,但如此這般,就選出了一幫號稱代表人民的人民代表,港人根本不知道他們誰是誰,也無法跟他們拉上任何關係。

只知道是一票權貴,在京城出出入入,講一些港人無法明白的語言,個別更以中央代言人自居,經常上電視訓人,帽子亂飛,誰反中亂港,誰又聾又盲。

人大代表究竟做些什麼的呢?除了每年人大政協兩會,在媒體見到他們在人民大會堂進出,在人大會場排坐之外,港人根本無法知道他們在幹些什麼?在國家大事香港問題上產生什麼作用?回歸十年,選了三次,但港區人大與香港人的距離,不是拉近了,而是愈來愈遠。

不少人大抱怨中央,開始時就連他們評論港事也不准,怕成為第二個權力中心,只能當個投票機器舉手花瓶。後來鬆動了,能對港事說三道四了,又說連個辦公室也不給他們,港人要找,連門都沒有,難怪人們都不認識。千錯萬錯,都是人家不好,港區人大在香港缺乏起碼的認受性,責在別人,不在自己。

港區人大與港人格格不入,絕大部分與他們自己有關。一來高高在上,二來面目模糊,開口就以愛國權威自居,獨家經營別無分店,與港人缺乏共同語言,如此素質,如此表現,試問又怎能取得港人認同?

人大換屆,不少新鮮面孔出現,港區候選人可以趁此機會換換形象。例如出席開門舉行的選舉論壇,起碼讓選民理解他們的觀點主張。當選後,定期向選民交代工作。也可以利用資訊科技, 網上博客、YouTube、Facebook,都可以成為與港人溝通的渠道,也可以用此模式向港人講解最新形勢,做做國情教育。

選舉辦法不能改,但人大的老餅形象,總可以包裝一下吧。

2008-01-12

09 January 2008

人大代表

又到選人大的時候了。據聞, 今屆的競爭特別激烈,有過100 人,搶奪36 個席位。

但港區人大究竟怎麼個選法?人大的職務權力又是什麼?港區人大誰是誰?去問10 個香港人,能夠全部答中的,相信絕無僅有。港大民調專家鍾庭耀定期發放立法會議員認知度排行榜,何不趁人大換屆選舉,做一個港人對港區人大認知的調查,給我們開開眼界。

如果不去翻查資料,根本不知道,港區人大原來今次已是第三次選舉了,但有趣的是,每次選舉辦法都不盡相同,由上屆人大通過,決定下屆如何選舉。

「香港特別行政區成立第十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代表選舉會議。選舉會議由參加過香港特別行政區第十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代表選舉會議的人員,以及不是上述人員的香港特別行政區居民中的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十屆全國委員會委員和香港特別行政區第三任行政長官選舉委員會委員中的中國公民組成。但本人提出不願參加的除外。香港特別行政區行政長官為香港特別行政區第十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代表選舉會議的成員。」

以上的一段文字,錄自《中華人民共和國香港特別行政區選舉第十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代表的辦法》,文字累贅詰屈聱牙,我起碼仔細讀了三次, 才能搞清楚港區人大的「選民」,究竟來自哪裏。一般讀者,根本沒有耐性搞清楚。

雖然讀懂了,但當中的邏輯還是很難明白。例如,選舉會議,為何做完一屆又做?可以成為下屆的當然成員?如果做過第十屆的又做第十一屆,做過第十一屆的又做第十二屆,照此推斷,選舉會議成員只要長命百歲,就一經開始,只能等到乘鶴歸去,才會停止。如此做法,豈不成為萬年選舉會議?

再例如,行政長官選舉委員會,港區人大,都是當然成員,所佔的比例不少,他們又成為港區人大選舉會議的成員,如果他們爭取連任,就變成自己選自己。本來,小圈子選舉的規模已經夠小了,來來去去都是那班人,今回又來個近親繁殖, 「選民」雖然增加到超過1200 人,但只要看看其組成方式和選舉辦法,就知道整個設計,只想把安全系數盡量提高,跟有沒有代表性,一點關係都沒有。

2008-01-09

06 January 2008

中立

做電台烽煙,跟寫報紙專欄評論一樣,賣的是觀點,從沒有價值中立這回事。每當有人批評我做節目「不中立」,我都會覺得非常好笑,他們以為主持人是大會司儀,又或球賽裁判,站在中間,不存立場。他們一開始就搞錯,要烽煙節目主持人中立,不如放錄音帶算了,主持人坐在那裏幹嘛?

我不止一次強調,我是「獨立而不中立」。一講到「獨立」,就掀動了維園阿伯的神經,一些報紙「來論」大聲疾呼,似有驚人發現:你看,自己承認搞「獨立」,沒有冤枉他了吧!看到這種思覺失調的言論,我唯一的反應,就是笑得更大聲。笑完之後,更覺悲涼,獨立思考、獨立觀點、獨立言論、獨立主張,在某些人心目中,即使到了廿一世紀的今天,仍是大逆不道。

有些事情,無法中立。乍見孺子將入於井,能中立嗎?看到八十歲婆婆顫顫巍巍天寒地凍深夜清晨執紙皮汽罐糊口維生,能中立嗎?粗暴拆毁歷史建築拆散社區網絡還振振有詞說這就是發展,能中立嗎?變態狂徒虐殺街貓街狗警方愛理不理對報案者反唇相稽,能中立嗎?警察濫用權力拘捕示威者肆意脫衣搜身騷擾侮辱,能中立嗎?不勞而獲免費午餐三屆十二年做委任區議員,能中立嗎?千秋萬代享用政治特權面還不紅心不跳為自己辯護,能中立嗎?一人一票民主政制,爭了四分一世紀,回歸後等了十年,還要再等十年,最後還可能要繼續等下去……能中立嗎?

香港地,可詛咒的事情實在太多,看到社會種種荒誕不平,如果還能保持中立,溫溫吞吞,各打五十大板,只有兩個可能:一個原因,自己根本就是既得利益的一方,佔了便宜;另一個原因,所謂「中立」,原來與「麻木不仁」,是同義詞。

做烽煙節目,很大程度上是厭惡性工作,整天要在ABC 的問題上中兜兜轉轉。維園阿伯的電話不得不接,他會問,成日要普選,你可唔可以保證聽日我有人工加先?維園阿嬸會打來講,成日話要保育,我問吓你,你屋企用舊咗啲嘢會唔會掉先?你班人都唔化嘅,舊嘅唔拆,新嘅點嚟?你耐心地向他們解釋了一次,下一次,又同一個人同一個問題。面對這樣情况,能中立嗎?

2008-01-06

03 January 2008

持平

幾個口齒不清, 表達能力極低的維園阿伯, 在一個廣播公聽會上,三番四次咬着節目主持人不放,投訴他主持節目「不持平」。

本來,這些老掉牙的所謂投訴,重重複複,了無新意,根本連回應都嫌浪費時間。但在沉悶的公聽會上難得泛起了一絲漣漪,於是在報紙的政情版上,做了一則跨欄標題的新聞,引起專欄作者和網絡回應。被投訴「不持平」的節目主持人,正是筆者本人。

新聞要平衡報道,鋪陳正反意見,一度成為新聞行業的金科玉律,但隨着社會進步,出現各種各樣的報道方式:特寫報道、分析報道、參與報道、揭露報道……形形色色,存在不同的角度和觀點,只要能把事實真相呈現出來,不會強求一字一句的平衡。報道不一定講求平衡,評論更要求有個人觀點,這是普通常識。電台烽煙,是一個強調觀點交流甚至交鋒的節目,節目主持人「持平」或「不持平」,根本就是一個含混不清的「假問題」。

什麼叫做持平?在傳媒行業做了四分一世紀,始終找不到一個人人同意信服的定義。以前烽煙節目的主持人,鮮有表達個人觀點,只把事實鋪陳,就讓聽眾發表竟見,一個聽眾講完,主持人只當交通警察,手一揮,下一位。時代已變,再用這種陳舊的方式,肯定悶出個鳥來,不馬上轉台才怪。

持平,可以是一人扮演兩個角色,你說A,我就說B 來「持平」你。當你說B,我就說A 來「持平」,這種機械人式的強制「持平」,面目模糊,滑稽搞笑,只有人格或精神分裂的人才做得來。

另一種持平,是不同節目主持人有不同觀點和價值取向, 互相「持平」。又或主持人講述某一種觀點,激起討論,聽眾意見紛陳,彼此「持平」。又或早晨節目主持人傾向建制為政府政策說項解話,黃昏節目提出批判觀點發揮監察力量,整天節目,互相「持平」。即使所謂「持平」是一條必須遵守的鐵律,也可以用不同的方式呈現出來,殊途同歸,達到相同的效果。

高層回應記者追問,如果能夠把「持平」的定義專業地解說清楚,而不是一味含糊地只說「節目應持平」,或許能夠消除誤解,也可防止人們大做文章。

2008-01-03

31 December 2007

性教育基準試

很多年前聽過這樣的一個「笑話」,一對台灣純情大學生,憂心忡忡的向密友求助,訴說他們難以啟齒的內心秘密。拍拖幾年,只限拖手擁抱,最近幾次,按不住衝動,接起吻來,他們擔心,會否因而懷孕?今天聽起來,這個所謂「笑話」,會覺得匪夷所思。但當年性教育非常貧乏,即使大學生,性也是極度禁忌的話題。有這種「性的疑惑」,相信大不乏人。

今天不少大學生,他們都是行動派, 性不是談而是做, 對這「笑話」,肯定嗤之以鼻。但換個角度觀察,他們性知識性觀念的落後,本質上卻沒有太大改變。

《中大學生報》調查,逾一半大學生承認曾有性經驗,但有超過六成人並非每次都使用安全套,原因是不懂得如何用有之,怕尷尬不敢買有之,信得過別人信自己沒有性病也有之,但這些都不佔最多數。

不使用安全套的大學生,最大的幾個原因, 包括「對方是固定性伴侶」、「使用安全套會減低快感」、「使用安全套會破壞氣氛」;最多人是因為「情到濃時身邊沒有安全套」,因此索性不用,不顧後果,做咗至算。

有性經驗的男生女生,絕大多數都不會隨身攜帶安全套,安全意識極差,又把避孕和安全性行為混為一談,無論政府部門或志願團體如何力竭聲嘶,呼籲大眾安全性行為,但對接受高等教育假設有知識而又性活躍的大學生,似乎沒有產生多大作用。

無論男生女生,愛情盲目,信得過自己也信得過別人,心存僥倖,認為不會染上不治之症,外人無從置喙,但對於最切身的避孕問題,大學生的性知識也是大大不足。調查發現,有性經驗的大學生,用安全套避孕的最多,但用「體外射精」、「安全期」的方法來避孕,合起來的數目,竟然跟用避孕套的差不了多少。

「體外射精」和「安全期」都是絕不可靠的避孕方法,今天網絡發達,資訊唾手可得,為何我們大學生的避孕知識仍是如此貧乏,與當年台灣的純情大學生比起來,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嗎?
今天大學生的性知識性態度,跟他們在中小學接受支離破碎的性教育有關。我提議他們畢業前要接性教育基準試,跟英文試一樣,考試及格,才准畢業。

2007-12-31

28 December 2007

驚嚇性教育

手上有本中學一年級「綜合科學」教科書,被有宗教背景的學校撕去的那幾頁,講到避孕和墮胎,語焉不詳,寥寥幾句,匆匆帶過。避孕的部分,把男女避孕套、子宮帽和避孕丸的圖片展示出來,用兩行字講述了各種方法的所謂原理,但如何使用,卻隻字不提,當然沒有清楚示範。即使保守的校長忍受得住,那幾頁沒被撕走,如果老師在課堂上也含含糊糊,懵懂純情一知半解的學生,肯定不知如何操作,還以為只是用來套在手指上。

講述墮胎的部分,只有八行字,全是墮胎的負面後果,包括生理的和心理的,會導致死亡、感染、不孕、罪咎感。雖然沒有蔡寶琼學生時代所看過的血淋淋的墮胎影片,但其所做成驚嚇效果和心理陰影,卻不遑多讓。蔡寶琼說她的年代所接受的是驚嚇性教育,形容得非常貼切。到今天,驚嚇性教育在骨子裏其實沒有多大轉變。

幾十年來香港性教育的核心思想,一言以蔽之:避。早階段是家裏不說,學校不教,年輕人對性疑問性好奇,只能從「南宮夫人信箱」和《姊妹》粉紅色的那幾頁偷偷摸摸的看,模模糊糊地了解。

好了,到不能不面對了,學校開始有性教育了,但只流於生理層面,用橫切面圖片,卵子精蟲如何結合、胎兒成長嬰兒誕生,都有稍有涉及,但對於性愛、慾望、衝動等年輕人常碰到的情况,都一以貫之,避得就避。一些學校,雖然未極端至把避孕墮胎的教科書部分撕掉,但老師都通常不教,又或只講幾句,就算完事。

究竟誰之過? 「家長應否教導子女使用避孕套?」,最近一次論壇各執一詞,最能反映今天問題的困局。支持者認為:家長應教導年少子女使用避孕套,使他們掌握性知識,又可了解他們的心理觀念,萬一需要,更能確保他們有安全性行為,保護自己,免受更深的傷害。有宗教背景的家長組織,就用一貫老掉牙的論點堅決反對:教子女使用避孕套,等同默許性交,甚至鼓勵濫交。總之,性,不能講,不能提,只能避。但無論家長態度如何,年輕人睬你都傻。

我們的中小學生在如此這般的環境下性教育出來,難怪即使上了大學,性態度開放,但性知識卻貧乏得令人吃驚。

2007-12-28

25 December 2007

橫切面性教育

廿一世紀聖誕節, 叫人提防失身, 明顯out 了幾十年,不如搵專家講解何防止失陷,意外懷上BB,又或真的有了,一份教他們如何一步一步處理的手冊,以免驚惶失措,闖下彌天大禍,來得更為實際。

十四歲少女涉嫌把初生嬰兒從窗口掟落街,轟動全城,又發現可能是一宗因姦成孕的案中疑案,更成為了人們討論的焦點。除了不斷有人慨嘆世風日下人心不蠱,有人又憑直覺反應,把焦點放到學校的性教育來。

記者訪問,敦厚老實的校長一臉哀傷,誠懇地回應: 「我們學校一直有推行性教育……」彷彿只在「有推行」和「無推行」的分別,如果有,責任完成,一切就萬事大吉。

何謂性教育?怎麼樣的性教育?性教育的內容是什麼?傳媒不去深究,教育當局和學校也輕易過關。結果,年輕學生經驗愈來愈豐富,性伴侶數量愈來愈多,但性知識卻愈來愈貧乏。不僅我們的教育出了問題,學校的性教育,更是出了大大的問題。

香港「非正規教育研究中心」的梁偉怡先生,把香港學校的性教育,形容為「橫切面教育」,既形象又貼題,簡直一針見血。幾十年前我讀的教科書,到今天中小學常識或科學人體生理的內容,無論是男性陽具,抑或女性生殖系統,都千篇一律的用上橫切面解剖圖,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男性器官必定有睪丸到輸精管到前列腺到輸尿管到陽具的橫切面,女性生殖系統,必然由卵巢到輸卵管到子宮到陰道,對不起,也全都是橫切面。

真不明白,難道教育當局的課程設計官,教科書的編輯,以及校長老師們,以為個個學生都會變成外科醫生、解剖科學家,或專門研究生殖系統結構的專家,要以性器官橫切面作為他們的知識啟蒙?

一幅幅解剖學的橫切面,陪伴我們成長,幾乎成了我們性教育的全部。

但即使在廿一世紀的今天,有些學校,就連橫切面也忍受不了,一間有宗教背景的中學,竟然把「綜合科學」中一課本非常簡單地講解避孕和墮胎的那幾頁,全數撕掉,才敢派給學生,理由是「怕後生仔睇咗會衝動」。避而不談,背後當然有更深層的宗教原因。

今天年輕人有性行為無性知識,鴕鳥式橫切面性教育,是禍源的根本。

2007-12-25

22 December 2007

種票

種票, 意思是說在選舉前,用各種方法安排自己友成為有投票權的選民,確保穩操勝券。種票策略,在一人一票選舉中,效果未必顯著,但在小圈子選舉就特別有效。例如某些行會商會之類的小社團選舉,在一年半載前,靜悄悄陸逐安排至親好友心腹馬仔入會,在選舉大會中投自己一票,然後順利當選。種票通常是暗地裏見不得光的勾當,光天化日進行,少之有少。

今天有權投票選舉行政長官的只有800 人, 來自4 個界別: 政界、商界、專業和基層,還沒有區議員的份兒。2005 年的政改方案,就提出把民選的和委任的區議員,全數變成選舉委員會成員,把選委會增加至超過1200 人,做成擴大選民基礎的效果。

當年,社會爭論的焦點,除了路線圖和時間表仍然欠奉、普選前景依然不明外,引起最大不滿的,就是長官親手委任區議員,再投票選舉長官,就是一種明目張膽的種票行為。

試想想,超過100 個區議員由特首委任,權力直接來自長官,然後再由他們投票選舉特首,知遇之恩投桃報李,已經不是避嫌不避嫌的問題,稍有常識的人,都知道這是一種毫不掩飾赤裸裸的政治買賣,而這種本應只能在暗角裏進行的交易,卻毫無忌諱地在眾目睽睽下進行。1200 個選舉委員中就有接近百分之十是親自提攜委任的自己友,再加上種種西瓜靠大邊看風駛舵的親建制力量,手握大權尋求連任的長官,手上的政治資源一揮,四方來朝山呼萬歲,即使不用進行任何選舉工程,也必勝無疑。

2005 年的方案被否決,得意之作胎死腹中,聞說直至今天,長官仍是憤憤不平。有消息說,2012 年的兩個選舉如何進行,長官屬意把05 方案拿出來「翻叮」,用官方語言,就是「以2005 方案為基礎,設計2012 兩個選舉辦法」,若真的如此,那委任區議員又將大派用場了。
無可否認,委任區議員不少是社會精英,都是能幹之士,不是壞人。卿本佳人,但卻逆社會潮流接受委任,而且一做三屆,對不起,我無法不以「壞人」視之。

2007-12-22

19 December 2007

醜字點寫?

區選硝煙剛過,政黨版圖變動影響還在爭論不休, 長官一口氣足額委任102 名區議員,一個都沒有少。

本來,這沒有什麼好議論的,因為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回歸前的殖民時代,委任區議員是絕種動物,歷史灰塵,早已給人掃走。但回歸後,倒着開的歷史快車重新啟動,早成過街老鼠的委任制又捲土重來,殭屍復活,死人再生,懨悶的香港政治,就是如此這般的,重複又重複着。
但最令人難以忍受的是,102 個委任區議員, 當中有15 人, 近一成半,連續3 屆都被長官青睞,政治免費奶水,一吃就12 年。

在同一個區議會內,一人一票選出來的民選區議員,每天都盡心盡力為街坊排難解困,糞渠淤塞、天花剝落、蚊蟲騷擾,他們都不敢怠慢,幾乎隨傳隨到。街坊們給人寵慣了,服務水平要求愈來愈高,一年四次,海鮮蛇齋,大廟還神,短途旅行,早已是最低消費,缺一不可。

選舉臨近,為求街坊記得起自己曾為他們服務,落雨叫收衫,打風叫關窗,站在街頭,風雨不改,噓寒問暖,無微不至,逐座嗌咪,登門洗樓,力竭聲嘶,選情告急,才僅可博得街坊們那神聖而難得的選票,滿頭大汗驚險連任。

但這幫委任區議員,卻大剌剌的坐在那裏,什麼也不用做,只需由長官一人一票,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接受委任,不費吹灰之力,與民選區議員取得同樣的薪水,同樣的銜頭,同樣的權力,不只管地區,還分分鐘可以兼享選舉行政長官的投票權。

這幫政治免費奶水派接受媒體訪問,力說自己的水平與服務與民選區議員如何如何有過之而無不及,不參與選舉,只因為服務社會的方式不同,沒什麼高低之分。再三被委任,是因為市民支持長官肯定,沒有絲毫不妥云云。明明佔了便宜還要賣乖,面不紅心不跳矢口否認,真的不知羞恥為何物,不禁要問一句,知唔知個醜字點寫?

退一萬步來說,即使被委任的區議會諸公諸婆能力德行真的有什麼過人之處,有必要一做3 屆足12 年嗎?不是說要培養政治人才嗎?為何不讓年輕人上位,非得要這幫熟口熟面的人佔着那茅坑不可。

再退一步想,始作俑者,是制度,要寫醜字的,是開歷史倒車的長官。

2007-12-19

16 December 2007

敲門

二十一歲的兒子還在大學念書,家比較近,沒住宿舍,跟你住在同一屋子裏。都是成年人,各有各的世界。他常常把房門關上,埋首上網、功課,或是MSN。同一屋簷下,你有你的生活,而他繼續他的忙碌。

你要進入他的世界,先要開啟他的房門。他雖然早已長大成人,但他仍是你的兒子,你進入他的房間前,會禮貌地先敲敲門嗎?在《親愛的安德烈》讀書會,母子展開了一段有趣而深層的對話。

「你沒有敲門!」「我有,安德烈,我每次都有敲。」「但你是一手敲,一手馬上開門。」主持人笑着插口:「像我開小女兒的房門一樣,左手敲,右手開。」「安德烈,你知道嘛,你上學後,我替你收拾亂糟糟的房間,你的電腦都開着,但我從來沒有看你的電郵。」「這有什麼好自豪?就像你逛超市,貨品都擺在那裏,但你沒偷, 『我從來都沒有偷超市的東西!』這值得拿出來跟別人講嗎?」兒子的揶揄回擊,媽媽只能苦笑,氣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兒子抽煙,龍媽媽深惡痛絕,但兒子成年了,你能把成年朋友的煙從他的口中抽出來嗎?得只能限制抽煙範圍,到室外,到露台去。記者採訪,兒子說得累了,「你們讓他先去抽根煙吧。」兒子抽煙的現實,媽媽只能接受。

用同樣的邏輯,你會拆開別人的信,偷看朋友的電郵嗎?你當然不會。兒子沒關電腦,電郵都放在眼前,你忍得住沒有偷看,跟沒偷看朋友的信朋友的電郵有分別嗎?值得拿出來自豪地跟你的讀者分享嗎?

不為什麼,只是因為你是我的兒子。龍應台辯說,如果我真的是中央政府,我這個中央政府還是不錯的,至少有足夠的空間讓兒子成長。是否不錯,是相對和互動的,我心裏嘀咕,連龍教授都這樣自我感覺良好,難怪所有中央政府都欣賞自己的無微不至。

三種人會買《親愛的安德烈》這本書,一種是自我安慰的父母:「我們還算幸運,沒有安德烈這樣的兒子。」一種是子女,買給父母讀:「你看,我們算是挺好的了,你們還怨什麼?」我想我是第三種,一口氣讀完,對安德烈反叛有理的獨立宣言,表示欣賞之餘,還得用來警惕自己:學懂放手,真他媽的一點都不容易。

2007-12-16

13 December 2007

讀書會

兩周前,龍應台和安德烈舉行了 第二場讀書會。第一場在港大圖書館,幾百人已經擠滿了圖書館的一角,水泄不通。

今次在百年老校拔萃男書院,我是大鄉里出城,第一回探訪這間傳統名校,泳池、球場、田徑賽道,單是校園設施,已教人羨慕不已。校園的鳥語書聲,賽場上的吶喊,樹蔭下的獨奏,名校所以成為名校,絕非偶然。

讀書會的禮堂,千多個位置坐得滿滿,還要加座。不知是否英式傳統,禮堂的舞台特別高,在上面走動,需要小心翼翼,坐在下面的觀眾,尤其前排的,長時間把頭抬起,累得脖子也痛了。
讀書會主持又是馬家輝,家輝兄早已是熟手技工,把讀書會主持得生動活潑,有時嚴肅尖銳,有時調皮搗蛋,莊諧並重,讀書會能維持活躍氣氛,家輝兄的功力,功不可沒。

讀書會最基本是讓讀者與作者互動交流,但這並不只是虛的宣傳,只要看會後排隊買書簽名長長的人龍,就知道對促銷也很有幫助。但聞說主持都是義務性質,不只花了時間,真的是車錢都蝕埋。香港文化界拍膊頭捱義氣式的無償勞動,已成為絕不優良的傳統。《親愛的安德烈》在台灣出版個多月,已賣了近十萬多冊,香港推出一個月,賣了一萬,相信熱潮還會繼續下去。讀書會對銷量有實質幫助,出版社賺了錢,給專業主持適當的專業報酬,天公地道。

龍應台的文章引起轟動,例如寫給胡錦濤的《請用文明來說服我》,又或給陳水扁的《今天這一課:品格》,都成為知識界討論的焦點,絕不稀奇。一向只講家國大事的龍應台,寫了一本「軟性」的兩代對談,仍是一紙風行,讀書會也是千人空巷。廿多年前的《野火集》,不到一個月再版了廿多次。龍教授說,《親愛的安德烈》的銷量,可能會打破《野火集》的紀錄。

做母親的龍教授,根本就有軟性的一面。左腦在寫《野火集》,問中國人為什麼不生氣的同時,右腦同時在寫《孩子,你慢慢來》,由安德烈出生兩個月,寫到孩子八歲才出版。沒有《孩子,你慢慢來》,就沒有《親愛的安德烈》。讀者可能好奇的是,由八歲到十八歲這十年,安德烈如何成長,龍教授可有時間補記?

2007-12-13

10 December 2007

騎虎難下

陝西獵人周正龍公布聲稱冒死拍 來的華南虎照片後,專家已經質疑照片的真偽。但官方袒護,堅稱真實,一場全民打虎運動馬上在互聯網上迅速展開。

其中「色影無忌」攝影專家網站,開設網上論壇,對華南虎照片的每個細節拆解研究,結果單從攝影技術,已發現不少疑點,例如:老虎扁平無立體感,色溫有誤,眼睛沒有反光,樹葉與老虎頭部的比例不符等。最不合常理的是,七十多張照片無論遠攝近拍,清晰朦朧,拍了廿多分鐘,老虎的姿勢都是半臥抬頭,沒有改變。

對於打虎派懷疑照片造假,陝西當局反應強烈,有官員稱敢用腦袋擔保照片真確,一名屬打虎派的植物學院士又用自己的腦袋來確證老虎照造假,並上書中央要求徹查。為了一幀虎照的真偽,沒完沒了,專家的腦袋,拋來飛去,好不熱鬧。

照片真假,口講無憑,要拿出證據。打虎派動員「人肉搜尋器」,終於發現一幅五六年前的年畫,當中華南虎的毛色、形態和姿勢,都與照片極相似,經數學和電腦專家逐格鑑定,幾乎肯定拍到的所謂野生華南虎,與年畫上的根本就是同一隻老虎。

但陝西當局依然口硬,並質疑年畫照是網民造假,誣陷別人。周正龍還開設了一個口述博客,發表《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中國農民》,為自己申辯。網民回應《做一隻堂堂正正的中國華南虎》,反唇相稽。

中國著名網站「網易」委託神探李昌鈺、中國司法鑑定機構等六方專家會審,研究後一致認為照片偽造,但陝西當局仍死口不認。令人更疑惑的是,面對確鑿的證據,國家林業局的回應是如此曖昧: 「這次照片中老虎是真是假,是不是活體,都難以評估該地區野生華南虎的狀况。」口徑與陝西省長袁純清驚人相似: 「考察華虎的蹤迹,比照片的真偽更重要。」最近,內地媒體揭發這場華南虎鬧劇,周正龍只是負責出面,照片不是他拍的,背後還有一個集團,當中的利益關連,可能更廣更深。

昔日,反動派是紙老虎,今天,紙老虎變了搖錢樹。司法公義未來臨之前,網上公義,也足以令到騎在紙老虎背上的人,難以下來。

2007-12-10

07 December 2007

紙老虎

陝西省林業廳聲稱發現虎蹤,頭腦靈活一切向錢看的同胞,認為這是一條財路。
一個叫鎮平縣的地方,縣領導認為可以「借虎勢,促經濟」,懸賞獎金,拍到華南虎照片者,重重有賞。

讀者可能不明白,華南虎與經濟有何直接關係?華南虎是為瀕危受保護動物,虎骨木瓜酒雖然賣得個好錢,但因法規所限,已被其他原材料替代。究竟老虎還有什麼財路?

自七十年代以來,時聞華南虎蹤,但幾乎沒有人見過野生華南虎的真面目,更沒有照片的真憑實證。在媒體上見到的華南虎,都是人工飼養,因近親繁殖,早已日漸退化。

發現野生華南虎當然是件大事,整個山林可申請列為自然保護區,馬上獲中央撥款。有了華南虎這個生招牌,觀虎團自然應運而生,旅遊帶來財富,令不少窮鄉僻壤的幹部垂涎三尺。

果然,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陝西村民周正龍本是獵人,後轉職擔任陝西華南虎調查隊嚮導,經常上山尋虎。

獵人跟蹤老虎已超過一個月。10 月3 日凌晨,他帶了相機,摸黑上山,發現老虎的新鮮腳印,小心翼翼,鍥而不捨追蹤了幾個鐘頭,直到下午,終於在一個山坡的岩洞裏,發現一團黃乎乎的物體,定神一看,確是老虎。

周正龍拍了兩張虎照,然後愈走愈近,手開始發抖,幾乎連相機也拿不住了。周強作鎮定,把絕迹多年野生華南虎的真面目記錄下來。周正龍在記者會上繪影繪聲,拍攝時距離老虎只有20 米,他說: 「要不是老虎剛吃了一頭野豬,就把我吃了。」10 月中旬,新華網陝西頻道的記者歡欣鼓舞地報道: 「經有關專家反覆考證後,陝西省林業廳像展示寶貝一樣將這組照片對外公布。在此間舉行的新聞發布會上,目擊拍攝者、專家、研究人員臉上無不洋溢着激動的笑容。這組照片的珍貴,在於它不僅有力地證明野生華南虎在中國境內沒有滅絕,更說明當地極有可能存在一個野生華南虎的繁殖小種群……」

照片公開後,整個互聯網像炸開了鍋,有人直指照片造假,但陝西當局卻以人頭擔保力挺。打虎網友窮追不捨,萬般努力,終發現照片上的華南虎,原來是只是隻年畫上的紙老虎。

2007-12-07

04 December 2007

平等時間

立法會補選,塵埃落定,勝敗關鍵,由榕樹頭到象牙塔,盡是事後孔明,多得令人消化不良。
今天想說的不是結果,而是過程。

特首選戰,雖云小圈子,但氣氛和感染力比這次一人一票的普選強烈得多,究其原因,是特首選舉兩陣對壘,焦點都只集中在兩個人身上。兩次論壇,電視直播,誰面黑誰有風度誰說故事動聽,街頭巷尾,議論紛紛。絕大多數人雖無權投票,但卻營造出一種熱鬧的選舉氣氛。

立法會補選,本來以為只有兩太對壘,突然冒出另外六個候選人,令遊戲規則驟變,兩太的觀點無法突出,辯論焦點變得模糊,選舉氣氛自然無法提得起來。有評論指選舉變成一場鬧劇, 只花5 萬押金, 100 選民提名,就符合資格,於是博出位搞宣傳的人,因為門檻太低,輕易得逞。

這說法不無道理,但門檻高低,似乎沒有客觀標準,例如:英國國會選舉,只須10 個該區選民提名,交500英鎊就可成為候選人;美國情况較為複雜,各州有不同法律,對不同政黨和獨立候選人也有不同要求,但總的來說,門檻並非高不可攀。

我認為問題不在門檻高低,而在於官方對選舉報道和評論的限制。例如11 月30 日《明報》時代、世紀版,報屁股出現一則藍底反白的編者按語: 「以上專欄純屬作者個人意見,與本報立場無關。」然後列出一大串港島區候選人的名字。這類免責條款,當然是因應選舉活動指引的規定而來,效果如何,只能是聊勝於無。

但這些官方規定,不少相當荒謬,甚至侵害言論自由。但我們的傳媒卻一聲不吭,照單全收。
就以「平等時間原則」為例,美國總統選舉有時多達十個八個候選人,他們也有平等時間的規定,但為何電視辯論,總只有最熱門的兩三位候選人同台較量?是因為規則比較彈性,傳媒非常自主,對不合理的規定提出抗爭,使選舉電視辯論焦點集中,內容精彩,讓選民通過辯論對候選人的主張有更多了解。

香港傳媒可以更彈性處理所謂「平等時間原則」。選舉論壇為熱門候選人專搞一場,讓他們把問題講清楚說明白,其他給予同等時間另闢場合辯論,兩全其美,各得其所。這個辦法,傳媒可以認真考慮。

2007-12-04

01 December 2007

明天你會去投票嗎?

我不是港島區的居民,沒有投票權,沒機會參與今次補選。但說句老實話,你們可以投票,我是妒忌多於羨慕。聞說,住在香港島的,多是中產專業人士,山頂半山,更是非富則貴。我說的當然不止這些,中產專業,都有學問有視野有理念有識見,是香港繁榮進步的支柱,你們的投票行為投票取態,對全香港都起着重要的示範作用。

經濟好轉,水漲船高,股票基金也屢有斬獲,九七年買的千呎豪宅,雖然未見家鄉,但早已止血,反正是買來住的,值多少錢不在乎的了。每天都有三四通經紀電話來出價,知道愈來愈值錢就是了。

四年前的七一,滿腔激情,義憤填膺,生平第一次上街,盡情喊叫口號,出了一身臭汗,舒服多了。後來,董建華真的下台了,換了個醒目圓滑的香港仔,口味似乎對頭了,做起事來又沒有那麼甩漏,經濟活力又回來了,反正是大市場小政府,要埋首搵食,眾人的事,算了吧,留給曾先生應付好了。

區議會選舉,盡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從來不去投票,今次也不例外。

聞說那個當選的區議員幾年前已經開始部署,海鮮蛇齋宴、聯歡大抽獎,逗得區內的老人家開心極了。業主會的委員那天晚上又打電話又拍門叫我們投他,多一票唔多,懶得去投,敷衍他走了。說來奇怪,上次選舉,不見他們如此貼身催票,以前又規定不准擾民洗樓,為何業主會今回轉莊,什麼都變了?只有他們可以洗樓,怪不得對家輸得這麼慘了。

對對對,明天有個立法會補選,候選人有八個,信箱塞滿他們的宣傳品,朝八晚九,有時間看嗎?明天會不會投票?還未決定,約了人打波,一星期難得有一日休閒,然後要看還有什麼餘興,能不能趕回來。典型的香港人,投票當然不會放在第一位。

參加七一遊行,算不算民主派?看你怎樣定義了。受過高等教育,算是讀書人,對民主當然有渴求,但現在什麼都阿爺說了算,還能怎樣?

你說葉劉勝出會更上一層樓選特首,不會吧?只要阿爺話事,什麼不會發生?四年前就是她激發港人齊心上街,如果勝出了,會代表什麼意思呢?早點起牀,先投票,才打波吧。

四年前的汗,能白流嗎?

2007-12-01

28 November 2007

泥漿摔角

星期天晚上七點, 匆匆吃過晚飯, 趕回家看港島立法會競選擂台電視直播。舉行的地點,是中環遮打花園,單是選址,這個充滿政治象徵意義的地方,已看出八大電子傳媒主事人的心思與噱頭。可惜的是,整個安排,由流程到效果,都出奇的差勁,只看到一場大混戰。讓選民通過論壇對候選人多了解認識,一點都達不到。

主辦者只容許候選人各帶24 個支持者入場,不設任何公眾座位,用意是為了維持場內必要的秩序,提防論壇直播時失控。本來無可厚非,但因為遮打花園根本就是公眾地方,防得了場內,防不了場外。一個候選人在發言,另一個候選人的支持者透過大聲公在場外叫囂,極盡干擾,候選人思路被打斷,結結巴巴,聽眾也不能集中精神,只聽見對手支持者的喊叫,沒法聽清楚候選人在說什麼,情况比《城市論壇》還不堪,地點已是一大敗筆。

輪到候選人互相質詢環節,遊戲規則是,提問與回應,可以插嘴,可以打斷,你來我往,自由搏擊,唇槍舌劍,相信這也是設計者的原意。但結果卻像兩個人站在街頭吵架,你一言我一語,只見嘴巴在動,面容扭曲,兩把聲音由始至終疊在一起,完全聽不到他們在說些什麼,聽得頭也痛了,直至時間到了信號響起,主持人開腔制止,令人厭煩的噪音才戲劇性地戛然而止。

「疊聲」是廣播的大忌,電視還可以看到畫面,可以知道誰人在說話,但效果已是無法接受。若是電台轉播,收音機的聽眾肯定如墮五里霧中,絕對分不清誰跟誰在吵架。

等到記者行家提問環節,本來以為一針見血,精彩可期,但卻只是隔靴搔癢,候選人一如既往地兜兜轉轉,達不到預期效果。在電視機前呆坐了兩個小時,事後回想他們究竟說了些什麼,只想到「泥漿摔角」這四個字,其他的,一點都記不起來。

當然有人會說,候選人多達8 個,又要遵從「平等時間原則」,每個環節各候選人只有幾分鐘時間,可變的空間有限。但比較起來,港大學生會舉辦的論壇,設計和內容都比較平實,耐看得多。電子傳媒,由選址到流程,都有噱頭的考慮,最後卻帶來反效果,是始料不及,還是物極必反?

2007-11-28

25 November 2007

兩代

「媽媽每天打電話關心你,有什麼不好?」在《親愛的安德烈》讀書會上,有位媽媽聽眾為龍應台抱不平。「我要成為一個獨立的個體。」「關心你,為什麼令你不可以成為獨立個體?我的兒子跟你一樣大,他在英國留學,也是每天通一次電話,我們的關係很密切。」這個香港媽媽繼續追問。

「那我媽媽肯定非常喜歡你了。」安德烈語帶諷刺回應說。這場兩代的精彩對話,在龍應台與安德烈開了頭之後,可能已觸發不少家庭的跨代激辯。怎樣的關心不算侵入個人範圍?兩代期望的落差又應如何面對?放手與執著之間要怎樣拿?和取捨?如何承受子女遠走高飛的離巢創傷?上一代父母,為口奔馳,出盡力氣僅夠溫飽,只能對子女有模糊的期望。我們這一代父母,受過高等教育,性格愈強、愈有成就的時候,期望愈高愈具體,對子女的壓力就愈大。

朋友說了一個這樣的故事,叫人引以為鑑。

一位名醫父親望子成龍,繼承父業,但兒子卻希望當個藝術家。父親的期望成為兒子的陰影,壓抑、憂鬱、焦慮纏擾?兒子的青春期,無法擺脫。日常興趣,學校選科,不時發生激烈衝突,兒子敵不過父親的強大壓力,只好低著頭順著親的心意。

兒子天資聰穎,高考成績甚佳,順利地考進醫學院。兒子默默接受,早已放棄跟父親無休止的爭拗。父親以為兒子想通了,一切安排都為著他的美好將來。兒子沒有辜負老父的期望,以非常優異的成績畢業,亦順利完成那艱苦的實習課程。就在完成實習,可以正式成為醫生的那一天,兒子從醫院的頂層跳下來,結束了自己的年輕生命。有人說,這是兒子對他強橫的父親一次無可挽回的,也是最可怕的終極報復。朋友沒有說這個故事在哪裏發生,細節或許與真實有所出入,我也沒有追問,也沒有考究,一個如此令人黯然的故事,聽過也希望盡快忘掉。

讀《親愛的安德烈》,看到那位香港媽媽跟廿一歲的兒子每日一通電話還以為天下子女都是天經地義毫無異義的態度,不知怎的,突然會想起這個故事來。

如何處理兩代之間的關係,是一門高深的學問,不要以為一切都理所當然,搞不好,會終身遺憾。

2007-11-25

22 November 2007

所有爸爸媽媽都是「中央政府」

凌晨天快亮了, 兒子才回到家, 睡了只一會,家裏電話突然響起來,實在累得要命,不想去接,但電話那邊還是不甘心,拚命似的響了九下,才肯停下來。

難得有片刻的清靜,好好再睡。但不到幾秒,牀邊的手機又響起。沒有來電顯示,但知道是誰打來的,索性把手機按停。但那邊仍是鍥而不捨,手機又鬼哭神號似的叫起來。三通十萬火急的電話,幾千里以外的媽媽一定有什麼要緊的事,於是強作精神。

「喂。」「你為什麼老是不聽我的電話?……功課做好了沒有?弟弟怎麼樣,有沒有好好照顧他……?」我的媽呀!你為什麼總是沒完沒了?

龍應台的兒子安德烈,在他們的新書《親愛的安德烈》讀書會上,說了這個故事,引來哄堂大笑,也道出那種千里相隔兩代牽掛,但一頭熱一頭冷的跨代現實。

龍應台在台北當文化局長,兒子在德國成長。當官的一千天裏,打了一千通電話。媽媽也只能用這種形式的關心,來彌補對離開兒子的歉疚,也只有這樣,才可以為政治槍林彈雨中所受的衝擊療創止痛。但如果青春期的兒子會欣然接受這種形式的關愛,只有順從而從不表示厭煩不懂得反抗的話,這個兒子的性格,一定是有什麼缺憾,依賴得無法自拔,永遠不可能自我獨立起來。
龍應台是個自由主義的知識分子,主張獨立人格批判思考人道關懷,但在對兒子的關愛上,我在讀書會上打了這麼的一個比喻,太「中央政府」了。一千天一千通電話,說的都是些雞毛蒜皮無關痛癢的小事,也太可怕了吧!

龍應台也說了這樣的一個故事。她已是著名作家,有次回到台北,與一位男性教授在外面談公事,深夜才回到台北的家,家裏燈光幽暗,年邁的父親坐在客廳裏等她,一見到女兒回來,不由分說,火氣極猛的怒吼:都幾點了?三更半夜,還跟一個男人在外面!龍應台不能自控的回擊:你是不是瘋了?我已經四十五歲了,還是一個大學教授!

龍應台對兒子的關愛,或許與父親對她的有所不同,但深層的本質卻沒什麼分別:一天是我的子女,無論多大了,永遠都是我的子女。

其實,在中國人的社會裏,所有爸爸媽媽都是「中央政府」。

2007-11-22

19 November 2007

《親愛的安德烈》

龍應台教授:

讀你跟兒子的通信集《親愛的安德烈》,我跟大部分香港父母一樣,好生羨慕。羨慕的,不單是你們談論的內容,討論的態度。我羨慕的,是一位年過半百的母親,竟然可以跟她十九歲的兒子,毫無阻隔地溝通,而且是用書信往來的形式,一寫就是三年。

如果我們以五年一代甚至三年一代來算,你跟安德烈,可能已經有五到六代的代溝了。令我驚奇的是,你們竟然會有同共的話題,共同的興趣,而又可以把這些有稀有的東西發掘出來,縱使思路可能南轅北轍,卻可以談個欲罷不能,談個不亦樂乎。

通信是怎樣開始的,在不少專訪中你已經談過了,我想知道的是,在事情開始之前,再之前,你們之間,是怎樣的一路走來,才得到今天這樣透明清澈的關係,?順無阻的對談。關鍵,究竟在哪裏?

香港的爸爸媽媽,跟他們的兒子女兒,住在同一個房子裏,朝夕相對。

青春期的荷爾蒙分泌到一個程度,突然在某一天,門,不知怎的,就這樣嚴嚴的關上了。雖不至於形同陌路,但總是話不投機。連他們生活一般的狀况都無法了解,遑論令你「受寵若驚」的感情困惑,不要奢望了,做夢也不會告訴你。

我當然知道,一個作家媽媽,是用特殊材料造的,她有敏銳的觸覺,有令頑石點頭的能力,這些我們都沒有。

但我也知道,因你的工作和角色,要到處游走,時而在台北,時而香港,時而在歐洲,時而在大陸,跟不少現代父母一樣,都忙。但你的忙卻不一樣,有段時間,你在台北當官,兒子在萬里之外度過青春期,兒子雖不時飛到台北跟你會面,但總是聚少離多。

空間,帶來更多的陌生,還是更緊的關係?是離開太久了,你要着力的拚命把你們的關係拉回來?還是因為有空間的區隔,你跟兒子,可以保持適當的距離,讓兒子有足夠的時間成長,成為獨立的個體,成為一個真正的「別人」?要放手,才可以得着,說起來,似乎很簡單,做起來,用你的說法,真他媽的不容易。

兩代之間的關係,怎可能希望得到一個快速簡單的答案呢?

羨慕你們結的果,但這樹是如何栽種的呢?請你告訴我。
你的讀者吳志森

2007-11-19

16 November 2007

《洪門》

維園書節,在一個簡體書攤位,發現三 冊與中國幫會有關的專書。其中一本《洪門》,內容豐富,值得收藏。

在書攤匆匆翻閱,感到陣陣不安,抬頭一看,突然發現兩名警察在附近執勤,內心扎掙,應否一盡公民責任舉報罪案:此書內容或觸犯《社團條例》,要書商停售,立時取締,甚至考慮檢控出版者販賣者和擁有者?

這套「中國舊社會幫會叢書」,團結出版社出版,《洪門》的作者趙宏是一位中年女士,著作甚豐,與軍方頗有關係。這書除了介紹洪門的歷史和演變外,更嚇人的,內裏有不少在香港法律下,被視為犯忌題材,引起爭議和關注。

如在〈神秘的內幕〉一章裏,談到「『切口』禁忌,一盤定真偽」,洪門黑話黑語,差不多全部落齊,黑幫專用和社會黑話,分得清清楚楚。最要命的是,連香港幫會的黑語都有涉獵,這些內容有無犯法?請O記留意。

還有鮮為人知的所謂「隱字」,將幾個犯忌的中文字改寫連結成一個字,以傳遞秘密信息。本書還用了不少篇幅,詳述當年幫會常用的「茶碗佈陣」,如何掩人耳目,發布暗號。
還有各式拜碼頭的規矩、對答內容、敬茶敬酒時要唱要念的黑詩,詳盡豐富。還有各種各樣的「手勢」、憑證式樣……一應俱全,好一本洪門研究權威,內容既神秘又細緻,勝過坊間任何一本專書。

我的疑問是,根據《社團條例》,出版販賣或擁有這本書,算不算「管有」「屬於」或「關於」三合會物品?會不會犯法?毫無忌諱介紹幫會暗號黑話的書籍可以相安無事照賣不誤,為何一件三合會諧音T恤就會掀起風波,又拉又鎖?警務處長可否出來向公眾解釋。

這件事令我想起23 條立法,當年「管有煽動刊物罪」引起極大爭論。

何謂煽動已很難界定,連「管有」也犯法,圖書館管理員固然人人自危,法律管到我的書架上來,當然忍無可忍。讀書人群起而攻,政府終於讓步, 「管有罪」得到撤銷。

但「管有」仍屬「犯法」,不但是國家安全,連幫會材料原來也算犯忌。警方如不出來講清楚說明白,這本《洪門》該買不該買,書架上的幫會書要不要馬上焚毁,請責任自負。

2007-11-16

13 November 2007

所向披靡 無遠弗屆

我說次文化堂話事人彭志銘有難,不是鬧着玩的。如果《社團條例》管制的範圍是這麼廣泛,中招機會是這麼容易,連諧音T恤都要如臨大敵拉人封舖,那麼,如果要認真研究香港的地道「黑語」,更要將其研究成果出版發行,出事的機會,豈不幾乎是百分之百?用彭堂主常掛在口邊的話說,「一定拉硬」了嗎?

要做學術研究,要深入探索黑語的來由,要言之有物,就非要引經據典,非要大量原始資料不可。管有這些三合會的原始資料,根據所向披靡的《社團條例》,幾乎肯定會成為確鑿的罪證。
《社團條例》第20 條說,只要被發現管有「屬於」或「關於」三合會的等等物品,即屬犯罪,作為研究用的原始資料,不就是全在法例管制的範圍內嗎?

退一步來說,即使彭堂主擁有的黑語材料,不是三合會的原始資料,而是二手三手甚至是四手的東西,不是「屬於」三合會的,但內容一定會「關於」三合會,這個不會錯吧,對不起,無論是「屬於」還是「關於」,根據無遠弗屆的《社團條例》,一樣可能觸犯法律。

再退一步來說,即使O記沉得住氣,不在彭堂主全心全意投入黑語研究時動手,是在他成書以後,把書印出來了,在出版社貨倉裏如山堆積,書的內容,能沒有字據、徽章嗎?沒有這些東西,能算是一本權威的香港黑語書嗎?好了,一本本印好新鮮出爐的黑語,給O記蒐證,不是易如反掌嗎?

又再退一步,即使O記一直按兵不動,並不表示這本犯禁的黑語書可以逃過大難。有人敢甘冒犯法的危險發行嗎?有人會背着坐牢罰款的可能,擺在自己的書店裏出售嗎?就算O記不敢冒着給人指摘禁制出版言論自由的天下之大不韙,上門查禁,但這本書,在如此肅殺的氣氛下,早已嚇得沒有人敢發行沒有人敢出售,即使不正式查禁,跟禁書有分別嗎?

說了半天,只想說明一個問題,《社團條例》應用範圍之廣,威力之大,如果執法人員不懂拿揑分寸,如果我們的社會不能包容,如果輿論趨向愈來愈保守,連言論自由表達自由的ABC 都不懂得珍惜,不但會扼殺創意,連學術研究出版自由,都會受到嚴厲摧殘。

2007-11-13

10 November 2007

彭志銘有難

次文化堂話事人彭志銘,專出怪書,今年七月書展,出了一本香港粗口書,一炮而紅,一版再版,至今依然旺場。有些書局,煞有介事把這本書逐一用膠袋包好來賣,是提防有人打書釘一口氣看完,連燈油火蠟都蝕埋?還是怕教壞細路,實行主動審查,自我打成二級,以免潔癖團體投訴,淫審處來找麻煩?我沒有深究,不得而知。從此小事,可窺見香港文化生意之難做。

粗口書找來本地民俗研究專家吳昊教授寫序,從教授的序言,得知彭志銘兄計劃一鼓作氣,再下一城,正在籌措出版一部本地「黑語」專著。彭兄涉獵範疇之廣,毅力決心之強,在下深深佩服。但今天風頭火勢,在此誠懇力勸彭兄,千萬不可輕舉妄動,以免惹來官非之災。

一件與本地幫會名稱相近的諧音T恤,也惹來O記動用超乎比例的警力,上門檢走「罪證」,拘捕包括設計師店員東主等十八人,陣仗已經夠大了,還召來傳媒到場採訪,廣為宣傳,留下歷史紀錄。如果搜到西瓜刀海洛英名冊數簿等罪證,破獲一個組織嚴密的犯罪集團,或許可以真正揚名立威。但可惜的是,拿回去的,只有八十多件T恤,五百多張名信片,今回是立威還是失威,真是見仁見智了。

不要以為O記今次亂來,原來是有根有據的。《社團條例》第二十條:任何人士被發現管有屬於或關於三合會社的任何簿冊、帳目、字據、成員名單、印章、旗幟或徽章,則屬犯罪……我曾向法律界人士請教,這項條文範圍非常廣泛,只要專家認為語句標誌令人聯想到與三合會有關,都極有可能入罪。帶隊警司指導傳媒如何報道這新聞:見到「拾肆K」要打格仔,以免無辜入罪。警司替傳媒想得非常周到,行家應該再三致謝。

看見諧音T恤,聯想到與三合會有關,都可以拉人封舖。想想看,彭志銘堂主他日出版「黑語」,為求傳真傳神,一定不會這麼冇吉士用諧音吧,彭堂主一向追求正字正確,明人不做暗示,黑人黑語通通落齊。諧音都可以言入罪,正音黑語還不是鐵證如山?O記大隊人馬殺到,證據確鑿,字據徽章,手到拿來。彭兄,請懸崖勒馬,否則今回可能要洗定屁股。

2007-11-10

07 November 2007

寒蟬效應

工作日早上,天色陰涼,幾位不用上班的長者,步履蹣跚拄着拐杖,在某公屋升降機大堂的告示板前停下駐足。

告示板貼滿報紙的頭條,鮮紅標題,特大圖片,充滿煽情暴力。告示板上,寫着斗大嚇人的標語: 「強烈要求民主黨李漢奸下台」。阿伯看了一陣,口中念念有詞,駡將起來:呢個漢奸走狗,人人得而誅之……阿伯揮起拐杖,顫顫巍巍,走到屋邨小公園,跟幾位老友暢論天下,商量如何一盡國民責任,聲討賣國漢奸的滔天罪行。

批鬥文宣,不少都由愛國社團統一印發,在公屋隨處可見,不是貼在告示板上,就是印成單張,由掛着彩帶的區議會候選人助選團在街上散發。愛國社團領袖辯解,批評已算溫和,絕非文革翻版。若連這種鋪天蓋地的語言暴力也算溫和,什麼才算激烈呢?只剩下戴高帽遊街,跪玻璃批鬥,整幅文革圖像就在香港重現了。

唐英年司長說這與言論自由無關,還振振有詞:如果言論自由真的倒退了,李柱銘的回應還可以出街嗎?難道被人亂棍打死,斷了氣,無聲無息,才能證明言論自由受到威脅嗎?毫無懼怕,暢所欲言,需要有一個充分自由的環境,免於恐懼,免於屈辱,才敢說出自己的真心話。

二○○八年北京奧運,還有不少可議的地方。退一萬步來說,即使有中國人向西方首腦呼籲杯葛奧運抵制北京,那又如何呢?是否不能提出呢?可以理性討論嗎?是否倡議者就是漢奸走狗,非萬箭穿心不可呢?

漢奸走狗賣國賊的指摘,毒害了整個言論自由的氣氛。只要看看以敢言無懼一針見血見稱的梁文道兄,在他《李柱銘是個漢奸嗎?》的筆陣鴻文中,欲言又止,連一個普世價值公民權利的ABC 問題,在文明發達的國家根本連討論都浪費時間,但梁兄卻要舉出曼德拉是否「南奸」、昂山素姬是否「緬奸」,旁徵博引,兜兜轉轉,講了半天,才能勉強對他的目標讀者講清楚說明白,可見「漢奸」指控的殺傷威力,是何等驚人。

唐司長,這就是寒蟬效應了。連敢言者都變得溫和,想講話的人因勢頭不對放棄出聲,只剩下一些不識好歹的人還在負隅頑抗,這樣,離萬馬齊瘖,就只有一步之遙了。

2007-11-07

04 November 2007

仲有機會畀你講嘢

有機會問鼎下屆特首的頭號大熱唐英年司長,升職後首度上京,與一眾涉港事務的京官進行direct engagement。請勿誤會,唐司長不是要「直接介入」中南海內政,沒想過要向中央「施壓」,用中國人聽得明的說法,唐司長此行,是要跟京官打關係,好為日後的工作鋪平道路。
香港記者,對唐司長國家大劇院之旅沒多大興趣,熱門話題,集中在李柱銘受文革式圍剿批判,香港的言論自由是否受打擊?是否在倒退?唐司長的應對愈來愈進步,氣定神閒,不慍不火解釋: 「如果有退步,相信李柱銘講好多嘢都出唔到街,你哋傳媒應該親身體驗到,言論自由在回歸十年間不斷有進步。」

唐司長不愧為特首人才,他沒有如他的長官般心浮氣躁,喜怒也沒有太形於色,三段兩句,就把提問的記者打發得貼貼服服。他們雖然心有疑團,但好像也心服口服:係喎,李柱銘仲講到嘢,邊有打擊佢言論自由啫!

於是他們找個地方寫稿,歡天喜地完成任務。唐司長的名言佳句傳到香港,一些評論也齊聲附和,儘管外面文革式大批判殺氣騰騰,漢奸走狗賣國賊震天價響,只要李柱銘能繼續發聲,香港的言論自由仍然絲毫無損。評論寫完,打個呵欠,安心回家睡個好覺。

表面看來,唐司長說話的邏輯沒什麼可以挑剔的地方,但仔細推想,卻經不起事實的考驗。想像一下,一個文弱書生被幾十壯漢團團圍着,喊打喊殺,要他向大佬公開道歉。書生長得瘦弱,但腰板硬朗,崢崢風骨,誓不低頭。書生拚命解釋只是直言,沒有得罪之意,根本沒錯,堅拒道歉。壯漢齊聲呼喝,解釋即是掩飾,雷霆震懾,聲音掩過了書生的力竭聲嘶,外面的人,只看見書生喃喃自語,說些什麼似乎沒有人再關心了。

一位在旁看熱鬧,看似飽學之士出來解畫:呢位書生雖然受到壯漢圍攻,但仲有機會畀佢講嘢,證明並冇剝奪佢嘅言論自由,亦表示呢種圍攻愈來愈文明進步,係有目共睹嘅。言畢,群眾掌聲雷動,大讚這位飽學之士英明分析。

群眾當中,本來有幾位想挺身而出,為書生說句公道話,但怯於壯漢和氣勢和群眾的掌聲,內心焦急卻不敢聲張,最後把頭別過去,什麼也沒有說。

2007-11-04

01 November 2007

百犬吠聲

我懷疑, 在批評李柱銘是漢奸走狗賣國賊之前,香港有多少人仔細看過他刊登在美國《華爾街日報》文章的英文全文?較為認真的,充其量只看到不同報章的中文翻譯版本。其餘湊熱鬧的,絕大部分都只看過本地華文傳媒的片言隻語,但翻譯的水平參差,誤譯者有之,故意誤導者有之,這場無風起浪的軒然大波,就如此這般地產生出來。

例如direct engagement 這個詞,有華文報章譯成「直接介入」,有個別政客咬着不放,「直接介入」?這還了得,不是重演八國聯軍入京嗎?義和團的腎上素失控爆發,文革式的大批判遍地開花。

我看過三份本地華文報章翻譯的全文, direct engagement 有三種不同譯法,中英文造詣俱佳的詹德隆替《信報》翻譯的版本是「直接參與商討」,《明報》的譯法是「直接接觸對話」,《蘋果日報》譯成「直接參與推動」。

三個譯法,各有千秋,但很明顯, 「直接介入」的譯法,如果不是故意扭曲,就是不夠水平把原意譯出來。

八九天安門屠殺,震驚全球,中國受到西方制裁,後來陣腳稍穩, 「中國威脅論」又乘時而興。其間,國際社會討論應如何面對中國,鷹派主張應用嚴厲手段,像冷戰時期一樣繼續向中國圍堵施壓(containment),鴿派主張應用對話溝通的方式(engagement),令中國改善人權和民主。因此,engagement 是相對應於containment 的政策,前者是交往溝通,直接對話,後者是疾言厲色,睜眉怒目。用中國官方的外交用語,即「用對話代替對抗」。

有分歧,唔出奇,唔掂傾到掂,僅此而已。

李柱銘的文章寫得非常清楚,他不同意西方國家因蘇丹和緬甸問題而杯葛北京奧運,而主張要顧及奧運對中國的正面影響,連這樣溫和的主張都動輒得咎,給人扣上奸漢走狗賣國賊的帽子,我同意李柱銘的說法,簡直就是莫名其妙了。

一哄而起,百犬吠聲,這是港人的慣常表現。我尊敬的同文讀書人馬傑偉先生,既了解香港又熟悉內地,應該知道李柱銘的主張,只是內地一些自由知識分子呼籲沒有太大分別。但他似乎還未搞清楚情况,很快就附和那種港式犬儒的廉價評論,本地知識分子絕大部分都把臉別過去當成什麼都沒有發生,香港的知識界,有點令人失望。

2007-11-01

29 October 2007

義和團情結

民主黨李柱銘在美國媒體撰文, 呼籲牛仔總統布殊,不應只以體育粉絲的身分到中國參觀奧運,更應關注中國民主人權問題,惹來愛國社團圍剿,大批判鋪天蓋地,指駡吳三桂衝口而出,引入外國勢力干預中國內政成為指定的例牌菜。

稍留意中國社會發展狀况的朋友都應知道,早在兩個多月前,即奧運倒數一周年期間,上百內地知識分子發表公開信,呼籲關注中國的人權和自由問題。這封題為《「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夢想」:同樣的人權——我們對北京奧運的呼籲和建議》的信函正在網上聯署,反應至今仍然火爆熱烈。

聯署信呼籲的對象,除了中國國家領導人外,還有奧委會委員、聯合國人權理事會、世界各國關注人權的民主政府首腦、國際非政府人權組織,以及國際關注人權民主的體育界、商界、學術界、藝術界等各界人士。

聯署信的內容,廣泛具體到位的程度,比李柱銘的文章,深刻何止百倍,其中包括求釋放異見人士;讓流亡者回國;保證外國和中國媒體享有真正的採訪自由;賠償因奧運工程住所遭拆遷的居民;釋放被捕的上訪人士;保障奧運工程付出辛勞工人的合法權益;停止關閉民工子弟學校;反腐敗,嚴格監督奧運工程;讓民間團體非政府組織參與監督各項工作……

可惜這封內容全面的呼籲信,除了少數本地媒體稍有報道外,其他的都視而不見,當成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我在這裏寫過幾篇回應,看見一些博客引述,只能泛起一絲漣漪。

細讀呼籲信的內容,相比之下,李柱銘的文章就像兒童讀物,根本搔不着癢處。李柱銘呼籲的對象只是牛仔總統,內地知識分子的對象是聯合國和「世界各國關注人權的民主政府首腦」。如果寫一篇文章,就上綱上線指控別人「引入外國勢力」,李柱銘引入的只是花旗國,內地知識分子引入的就是八國聯軍了。

李柱銘的文章,在香港這個國際大都會惹起軒然大波,但內地知識分子的公開信,當局除了零星約談外,聯署者至今仍安然無事,官方媒體和網上憤青也沒展開鋪地蓋地的大批判。

難道內地比香港更包容?難道一觸就痛的義和團情結,香港比內地更病入膏肓?

2007-10-29

26 October 2007

國情基準試

老愛國揶揄長官要接受國民教育,要明白祖國歷史,要了解文化大革命的真正起因和後果。記者追問老愛國,是否長官第一個要接受國民教育,老愛國有備而來,眼也不眨一下:我說的是泛指,人人都要接受。回應得滴水不漏。給他狠狠批了一踭,肋骨隱隱作痛,還要強顏歡笑,說聲謝謝。官場陰險,根本不是人玩的遊戲。

長官「忽然文革」之後,這類單單打打的指桑駡槐,坊間早有不少,不足為怪,但老愛國是長官的閣員,不但不出來撑他,反而再踩一腳,可見長官內閣成員之貌合神離,同牀異夢。遇小事即如田雞過河,若真的大難臨頭,將會是怎麼個模樣,肯定令人歎為觀止。

長官在施政報告響應了主席的號召,要加強國民教育,更多加兩錢肉緊,規定公務員入職要考《基本法》,將主席的訓示落到實處,以示忠誠。

無奈一句「忽然文革」就露了底,證明長官只是口頭愛國派,言必稱「背靠祖國」,是一句空洞無物的口號。

長官若要補救,不是發出一紙聲明,然後玩失蹤不露面,又或說什麼「講多咗講快咗」,語焉不詳,就算了事。如此縮骨,不但不能止血,反而愈搞愈糟。忠不忠,看行動,長官要洗底清污,聽聽老愛國的忠告,身先士卒,帶頭接受國民教育。

既然因為文革闖禍,也應由文革開始。首先當然要學習中央文件。廿六年前的《關於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是毛死後對包括文化大革命在內歷次政治運動的第一次官方定調,文革的起因和發展,結論非常清楚,是因為毛的專制,而不是有太多民主。這只是對文革認識的ABC,長官不妨拿來細讀,也順便認識一下共產黨過去半世紀的路線鬥爭,否則下次再講三面紅旗、大躍進的時候,又會開口夾着脷,再製造國際級笑話,那就神仙難救了。

但這份官方文件,由鄧小平和胡耀邦聯手炮製,畢竟已是四分一世紀以前的事。要知道人亡政息,人走茶涼,廿多年來,中央早已換了幾個,對文革還是不是這個調子,對中央精神,必須與時並進充分體會。

長官還要強制考考國情基準試,由中央黨校各名師負責出題,及格了,才有資格公開談愛國。

2007-10-26

20 October 2007

忽然文革

長官忽然文革,闖了大禍,三十小時後緊急回收,但只鬼祟地透過新聞處發表聲明,缺乏像田大少般的勇氣,不敢在鏡頭前對着廣大市民說聲對不起。記者窮追不捨,在公開場合都大聲提問:你會唔會公開道歉呀?長官扮作忽然失聰,似笑非笑,不停揮手向記者說拜拜。記者食住上再問:你揮手係咪即係唔會再道歉呀?長官今回耳聰目明,立即尷尬地把手放下來。

記者知道長官將離港度假,又大聲追問:你去邊度放假呀?長官微笑不答。記者緊逼:係咪去北京接受國情教育呀?長官雙眼含怒,上車離去。

我們的長官都算巴閉,一句文革等同極端民主,不只在香港掀個天翻地覆,大珠三角轉播香港電視新聞,也破天荒第一遭,將特區長官的言行當作反動片段處理,臨時插播廣告,搞得小小審查官倒瀉籮蟹,狼狽不堪。

心理專家告訴我們,衝口而出的說話,幾乎百分百是真心話,閉門思過,被迫收回,都是左忖右度,形格勢禁的政治考慮。况且,說了出來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不是說撤回就撤回,說更正就更正。傷害已經造成,今後長官再說什麼要為終極民主齊齊玩鋪勁,豪言壯語,再有人相信,難矣。

做夢都背靠祖國,誓要做個新香港人的特首先生,對影響深遠的文化大革命一無所知,為何如此?值得寫特區史的專家仔細考究。殖民地主子沒教長官認識中國,一點也不意外,但回歸十年,國民教育叫得沸沸揚揚,長官卻仍對祖國民族的歷史如此無知,令人費解。

再者,讀番書長大,在官場急速爬升的特首先生,是典型香港醒目仔,深明江湖風險,若不熟悉文革前因後果,斷不敢對着全港懂英語的精英,侃侃而談文革就是極端民主。如果長官不是認為十拿九穩,也不會主動把這個問題拿出來獻醜,把自己的弱點暴露人前。

因此,幫閒政客說長官只是失言,迅速回收表明知錯能改,別再窮追猛打,應該見好就收,顯然是擦錯鞋了。令人們感興趣的是,長官對文革的認知,是從哪裏來的呢?認為文革就是極端民主,人民掌握權力就無法管治,這是他自己的研究心得?還是有高人指點?值得深究。

2007-10-20

17 October 2007

比併

當今參政的女士,都在父權男權 薰陶下長大,是兩性不平等的產物,雖有過人之才,始終無擺脫世俗的眼光,出席公眾場合,除了才華水平立場識見外,還要照顧衣著穿戴化妝髮型的每一個細節,稍有不慎,就會被人評頭品足,揶揄訕笑,變成喧賓奪主。因此,有社會上有成就的女性,要達到今天的地位,比男性的的付出和艱辛,何止千萬倍。

這話一點不假。男士出席公開場合,要關顧的,只是西裝配搭恤衫再加領呔,不同剪裁顏色圖案,講究點的,領呔還是煲呔,是否再加條袋巾,僅此而已。再多一點,就會變得姿整,像模特兒多過政治人物了。

只要看看幾份報紙的政情娛樂版,就知道女性的待遇完全不同了。長官施政報告,為配合報告的金黃色封面,打了一條黃澄澄的煲呔,搶眼奪目,金光四閃,但沒有多少媒體會多花筆墨。曾太也為了配合,穿了一件全黃色的套裝, 厚道一點的《明報》,也起了「曾太香蕉look 撑相公」這樣的標題。尖酸刻薄的媒體,豈會放過這個機會, 「曾太示範人肉芒果」,極盡挖苦諷刺之能事。可見,不只參政的女性處境艱難,連政客夫人的衣飾言行,也要謹小慎微,否則動輒得究。
就在如此這般的氛圍下,參政的女性,就會自覺不自覺的跟對手攀比。

感覺就是現實,最容易比較的就是外表,葉太按捺不住,跟陳太比衣著、比酒渦、比年紀,是一種本能反應,我們只能用同情的眼光看待。

政壇蔡菜子,在立法會某次新會期開議不久,突然有感而發: 「坐在民主女神隔鄰,我感到好大壓力,人家有靚靚衣服,有耀眼首飾,我哪這麼多靚衫開會……」不是比政務,不是比才幹,而是比外表,這種典型反應,無論是私下的還是公開,政客還是明星,比併無時無刻都在進行着。
俄國總統普京脫掉上衣釣魚,年近六旬,空手道黑帶,身形依然健建碩挺拔,八卦媒體,誇讚不已。法國總統薩爾科齊,剛過半百,給人拍到肚腩贅肉,友好媒體替他用電腦技術掩飾,引發不大不小的風波。

男政客也該當心了,身材不好,沒有六塊腹肌,即使要撑工人,也不要隨便脫掉上衣,以免露出原形。

2007-10-17